《我见故人》 山河月明 朱棣（1）
*一些随笔
——柏儿问我，四哥，你在看什么？
“漠北”
我问宫人，树在否，宫人惶惶答道，陛下，当初宫里的树早就不在了，不仅是那一棵傍着大本堂的树没了，南京宫里所有的树，都在那场大火中付之一炬了。
父皇在时曾说，柏儿像我。这可不算是夸，数位皇子中，数我顽劣最甚。“十二次之！”大哥也是恨铁不成钢。当初大哥把柏儿交给我，心中殷殷期望的是我在看到我幼弟的份上，能够作个“表率”，好歹敛一敛顽劣的性子。但是人算不如天算，当柏儿跟着我学会了上房揭瓦满宫乱窜时，大哥才意识到这条路是行不通的。奈何木已成舟，他看着小十二跪在地上抬头时一脸的倔强，手上可下不得鞭子，毕竟十二还小，比不得我这般皮糙肉厚。
柏儿为何“次之”？
可能比较惜命罢。二哥说，柏儿的生母是胡氏，在宫中极少出户，说话声音都是细细小小的，柏儿开蒙之前，都是胡氏带着他关上宫门过日子。柏儿幼时确实胆子小些，那时他只敢站在树下，抬着头问我，四哥，你在看什么
我问大哥，是不是看到柏儿小时后只敢拽着母妃的衣角小心翼翼探出头看人，才让我带着十二的？大哥笑了一笑，算是没有否认。确实柏儿很好地“继承”了我的衣钵，一度成了继我之后的宫中小霸王。
柏儿也长大了，仿佛是在一夕之间长大的。他策马向我奔来的时候，我在一瞬间有一些恍惚，柏儿确实长大了。父皇封了他“湘王”，这样他可以面南而王，为大明驻守边疆。他不再逃课，他的案上常常摊着兵书，程先生也会捋着胡子笑呵呵夸他孺子可教也。
他的目光灼灼，说，四哥，我不想当一个生在粱膏里的王爷。
“天下的英雄也会老，那会儿我可没他过得好。”
长兄如父，父皇为了朝政操碎了心，大哥不仅为朝政操碎了心，也为他的弟弟们操碎了心。小十二终于成婚了，两人曾见过，是真正的两情相悦。他握着妻子的手，看向她的目光温柔缱绻。这个时候不应该再喊他小十二了，他是大明的湘王，朱柏。
大哥的身体越来越差。库房中支出的山参补品悄悄多了起来，东宫的小厨房里常常飘出缕缕药香。但是父皇看在眼里，急在心里，有时见大哥明明脸上带着笑，眼里却是愁云密布。大哥的脸上没什么血色，常常背着人咳嗽。当有兄弟婉转地提起来，他也只是笑着说无妨，甚至开了一句玩笑“明儿就从你嫂嫂的妆奁里顺些胭脂”。柏儿偷偷撇撇嘴，他可不认那个吕氏是嫂嫂，他心里的大嫂嫂永远是常氏，那个在时会悄悄给罚跪的子侄们膝下塞软垫，给哭了的弟弟袖子里藏蜜饯，却早早离去的女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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